丁酉暮秋,九月既望(2017年11月4日),雅集同道一行十二人陪同李老世明先生赴其家鄉銅山張集吳邵古村探訪。
吳邵村前有一條屈曲的河,跨過河上的那座南門橋,便進入村里。村道開闊,屋舍儼然,兩層的磚混結構民居,與蘇北其它村莊并無二致。
沿著南北村道走不太遠,就到了村后成山腳下。踏過一段凹凸光滑的青石板路,豁然展現在眼前的景象則別有洞天——一座座一進或兩進的石砌的院落、一口口石砌的房子,錯落有致,縱橫相通,這就是歷經百年滄桑至今仍保存相對完好的吳邵古村落。
吳邵古村依山勢面南而建于成山山坡上。厚厚薄薄的青石壘成的院墻,圍成了一方方凵形。院墻有的高大儼然,墻壁上攀援著藤蔓;大多都井然低矮,高不及身,鄰里之間相互守望。每堵石墻皆精巧雅致得像一件藝術品。
堂屋及東西配房皆是清一色的石頭墻,而且青石及頂。石墻一律砌得齊整、嚴絲合縫,石縫間不用白灰粘合,就連一撮泥土也見不到。門窗過梁用木梁或條石充當,有的門頭石上還刻繪著福祿紋樣等吉祥元素,極富建筑、民俗、美學價值。每家堂屋門前都有幾級石臺階,臺階兩旁還壘著低矮的石臺子。石房屋牢固堅實,歷經百年風雨而巍然不動。
一戶人家鍋屋里鍋灶臺還在,只是風箱不見了蹤影。內壁泥墻斑駁不堪,被經年的煙火熏得烏黑,房梁也是黑黢黢的,梁上的葦箔呈現出醒目的赭黃色。鍋臺前的秫秸籬笆已散落殆盡,墻角及屋檐下散布著蛛網。那口外粉脫落幾盡的煙囪兀自孤零零堅忍地矗立著,讓人不由得想起昔日這個山村升騰起的縷縷炊煙。“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恰似陶淵明詩里描摹的一幅歸園田居圖。
一個石槽靜靜地臥在院子里。它不是一個整體的,由五塊青條石巧妙地扣攏在一起,下面用兩片青石做底座,制作雕琢甚為奇巧,讓人不得不為吳邵匠人的智慧稱奇道絕。還有那已破損的古拙的石臼,墻角旮旯里用石頭建成的雞窩。百年前的吳邵村民就地取材,用勤勞的雙手營造起自己的家園。據說吳邵老輩人都是技藝精湛的石匠。
吳邵古村基本已無人居住,常年無人照料清理,院內雜樹荒草叢生,落葉遍地。我們一行人踏著厚厚的枯枝腐葉造訪古村的院落,在李世明先生家的老院子里逗留良久,聆聽李老介紹他家的祖居,追憶吳邵村厚重的歷史過往。秋陽杲杲,院子里、屋墻上撒下斑駁詭譎的樹影,搖曳生姿,恍如幻境。歷史與現實就在這斑駁陸離中完美對接,親昵對話。
時序三秋,層林盡染。那棵高頎的烏桕樹,葉子自下至上由綠而黃再紅,在一棵樹上竟能書寫出四季的風景。數百年樹齡的古槐樹干粗大,化石般佇立著,歷經歲月風雨的洗禮,樹心已被剝蝕地中空,而樹枝虬曲遒勁,枝葉扶疏。它們是吳邵村600年悠悠歷史的親歷者見證者。
古村前那口老井厚厚的石井臺被勒出了一條條深深的痕跡,那是吳邵先民為后世子息在此留存的密語矚望。當年村民來此打水、浣衣,這里是整個村子輿情大事家長里短的集散地,老井肯定還記得當年村子里一籮筐的奇聞軼事,此刻卻緘默不語,不肯向人們吐露一丁點兒信息。
村里一位衣著儉樸的老者不知何時跟隨到我們身邊,悉心解答我們的詢問,為我們暢談著他心儀的家園。一位穿著淺紅底白碎花小襖的婦女從成山上走下來,步履穩健,笑臉盈盈,肩上扛著抓鉤子,背后背著半口袋東西。問她口袋里背的什么,她笑答是從地里收的山芋。吳邵的村民最淳樸最勤快。
時至正午,凝眸回望,山坡上吳邵古村的石院落、石房屋、古井、古槐,以及古廟、李氏祠堂,還有山前的整個吳邵村,都安詳自在地靜默在秋陽里。這里遠離城市的喧囂紛擾,宛如世外桃源。
古村落承續著淳厚樸拙的民俗文化,石房屋記得住濃得化不開的鄉愁。